公路上那道43年的橙色
记者 邵美霞 通讯员 张雪昀 周琲
43年，他坚持每天上路，走破400多双解放鞋，用破5000余把扫帚。
他在乡间的这条道路上走过了人生一个又一个里程，
同时也见证着半世纪农村经济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社阳最美的景色是在哪里？
有人说是那雨后群山环绕中云雾缭绕的仙境画卷；有人说是那如玉带般的绕青山绿水蜿蜒而行的乡村公路，也有人说应是夕阳西下时白墙黛瓦间飘出的缕缕青烟……但是，对于乡邮递员徐金生这样每天来回在龙游至社阳的“过路人”来说，最美的无疑是不论刮风下雨，依然默默在路上低头修补道路的那抹橙色。43年，他年年都在，天天都在。
65岁的邱培金从来不觉得一份养护工的工作有多么光鲜，但是很奇怪，每次公交车司机路过时，总会有师傅鸣笛和他打招呼，乡投递员也会向他点头笑一笑。时间久了，邱培金渐渐发现，这份道路养护工的工作并不仅仅是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。
一
3月20日，龙城迎来入春以来的最低气温。
社阳乡双溪口路段高坪桥水库施工现场是一片繁忙的景象，挖机隆隆作响。在与它海拔几百米外的高山上，盘旋着一条500多米长的临时通道。这是一条宽6米左右的砂石路，因为一夜雨水的冲刷，路面坑坑洼洼极为不平，偶有车辆经过，只听“砰”的一声轻响，黄泥水四溅。淅淅沥沥的冷雨中，有两名身穿橙色工作服的养护工正“揪着”破洞，一铁锹一铁锹把小石子锹进去……
如果你经常进出社阳，一定认识这对养护工夫妻，尽管叫不上名字，但他们在青山绿水中的那道橙色是否也让你曾经动容过。
在这条路上，邱培金已整整工作了43年，比他小5岁的妻子叶玉萍也做了30年的养护工。干了一辈子的道路养护，夫妻俩对脚下的这条路也便日久生情了。
1976年，22岁的邱培金为生计加入了养护队，负责养护社阳乡政府（原社阳乡粮厂）到后渠村共9公里的路段。那年代，农村哪有平坦的水泥路，有条宽阔的砂石路已经算是条件好了。比起现在我们处处可见的水泥路、柏油公路，砂石路养护要复杂得多。譬如，砂石路在养护时必要让它形成路拱，即中间高、两边地低；边沟也要及时清理；路面还要随时查漏补缺……砂石一遇下雨天极易造成流失，因此必要准备一些沙子、石块，一遇下雨天时推着满满一车砂石料去填补。
“得要有好的砂石料。”那些年，为搜罗这砂石料，邱培金还买了一辆拖拉机，一到天晴时就开着它去溪里拣砂石。有一年的6月里，邱培金早上七点出门，在溪滩中央折腾了好半天，终于拣了满满一车砂石，可因为溪水涨上来，拖拉机被困在溪中上不来，他急疯了，叫了儿子来帮忙，父子俩在冷飕飕的溪水里折腾了半天，拖拉机仍纹丝不动。儿子恼上来，一气之下就自顾回家了。可倔强的邱培金却舍不得这一拖拉机的砂石，一个人在溪滩中央，用尽各种方法，直到次日凌晨三点左右才把车子开了上来。
邱培金的“倔”在路上可是“远近闻名”的。2004年，龙游下了一场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冻雨，龙南山区大片毛竹一夜之间“倾倒在地”，邱培金负责的这条砂石路也受灾严重，一根根毛竹横在路上，致使交通受阻。那时，邱培金每天干的活就是带着一把柴刀，边砍边拉，从农历十二月廿三一直干到了正月十三，就连春节也没给自己放过一天假，“大过年的，来来往往人更多，当然要保证 路好走 好 开哪。”
二
直到现在，在妻子叶玉萍看来，养护工也并不是一份什么好工作，每天风吹日晒，报酬也不算多，在心里，她是有怨言的。可不知为何，跟着邱培金过日子后，她渐渐也爱上了这条人来人往的道路，等到孩子上学后，1988年左右，她也加入了养护队。
“这大概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。”比起丈夫，叶玉萍脾气更急躁些，嗓门也大，有时在养护过程中看着老伴那种倔劲忍不住开启大嗓，心底其实只是不想让他太辛苦，“他有时真让人生气又心疼。”
每年的除夕夜，只有天气晴好时，邱家人才能团团圆圆地吃上一顿年夜饭，如若天气恶劣，邱培金定是骑着电瓶车，背着扫帚、铁锹、羊角锄又出去了。叶玉萍至今还记得，有年除夕下雪，别人家早起贴对联、准备年夜饭，可邱培金骑着车又上路了，直到晚上八九点，家家都吃过晚饭看春晚，却还不见邱培金人影。叶玉萍了解丈夫的这点脾气，她生气地照着手电筒去路上找人，直见邱培金正摸黑在路上找电瓶车，原来因为沿路清理毛竹，等到干完活后，他竟找不到电瓶车停在哪了。
像这样的“笑话”，邱培金在路上的这四五十年没少发生过。
2006年，龙游至社阳终于通上了水泥路，养护工的工作轻松了不少，可奇怪的是，邱培金在路上依然有忙不完的活。他掐指算起来，譬如天晴时要清扫路面，垃圾还不能直接就扫到路下面去，一定要倒到垃圾桶里，然后由管理人把它清理干净。夏季路边杂草茂盛时，还得除草；天气恶劣时导致一些小面积的山体滑波或者缺口，肯定也要清理和修补……
三
邱培金和叶玉萍育有一儿一女，如今孩子们都在金华工作生活，经济条件都还不错。按理说，他们本可以去金华享受天伦之乐了，可年过花甲的他们却“想不开”，依然每天穿着那套橙色工作服出现在道路上。
徐金生是一名乡邮递员，负责社阳至十里坪的投递工作，骑电动三轮车一个来回需一个多小时，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二十多年，不管下雨天还是六月天，每次经过总能看到邱培金夫妻俩低头修路、清理垃圾的身影。久而久之，他们成了点头之交，再后来，才有了语言上的交流。彼此熟悉了后，徐金生成了邱培金的“巡查员”，尤其天气不好时，邱培金
就会“逮”着问一句：“你刚刚经过的路段有没有滑坡？有石头滚下来吗？”一旦得知道路受阻，干完手头的活后，邱培金夫妻就马上骑着车赶到那里。“他们是好的，很认真很负责。”听完徐金生这样的评
价，邱培金只会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。外人不知道，得到像徐金生这样过路人的肯定，让邱培金有了莫名的成就感，这是金钱不能衡量的。
在社阳还没有通上水泥路时，邱培金夫妻还额外得到过“红包”呢。那还是2000年前后的事情，有一年过年，村支书给邱培金代送来两个红纸包。原来，有位常年跑湖镇———源头的中巴车司机每天“受益”于邱培金夫妻修补养护的道路，他也被夫妻俩的敬业所感动了，过年时带着红包送到村两委，对方的意思是，因为路养护得好，一年下来他的车轮胎破损少了，“你们不知为我省下多少修补轮胎的钱，这点就是心意。”这话是村支书传达过来的原话……像这样的红包，邱培金夫妻那些年收到的不止一个，里面的钱不多，只有一两百，但每回说到这事，邱培金就无比骄傲。
……今年，邱培金夫妻俩除了要养护“分内”17公里的水泥路外，还新增了3公里的砂石路，一段为配合高坪桥水库建设修建的临时道路。10余年后再接触砂石路，邱培金夫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，查漏补缺，一到雨天修修补补不得空。要是干累了，邱培金就会停下手中的扫帚，从口袋里掏根烟，吧嗒吧嗒，放眼望一望掩映在青山绿树间这条宛如银蛇般的乡间公路，看一看正在如火如荼施工着的高坪桥水库，这些，是那么的美！